暮色宛如浓稠的沥青,缓缓从山坳间肆意漫出。我,林满,终于在这黯淡的时分望见了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我站在山路上喘气,背包带子勒得左肩发麻。暮色像被烧化的沥青漫过山坳,远处歪脖子老槐树在暮色里蜷成畸形的黑影。
三天前的深夜,那通夹杂着恼人电流杂音的电话,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将我拽回了这个逃离了整整十三年的村庄。
听筒里,父亲的声音仿若从深井底部传来:“满丫头......祠堂梁柱裂了......你该回来了..你母亲在等你。”某种湿漉漉的闷响炸开听筒,紧接着是羊羔断气般的哀鸣。叫声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直到我瘫坐在宿舍地板上,掌心被掐出几个血印。
瑶镇这个封闭落后的村落,我已经厌恶害怕了很多年。很小的时候,这个村落虽然有着一些古老古怪祭祀仪式,却也安静和谐。
一切的改变源于祠堂洞窟里涌出的色彩绚烂得超乎想象,仿佛银河流转的颜料。
村民依赖这种颜料带来的财富,为了获取颜料,日夜无休的举行祭祀,举止癫狂。
十岁那年的中元节,母亲神色匆匆地把我锁进了地窖,然后整夜跪在祠堂的门槛之外,不断乞求。
瓦罐碎裂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喃语,不断地穿透土层,扎进我的耳朵。我紧紧地蜷缩在腌菜缸的后面,透过地砖的缝隙,胆战心惊地窥见了七双沾满黑泥的赤脚。那些脚掌的脚趾,全部反向弯曲着,围着地面上某个剧烈抽搐生长的藤蔓,不停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