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秋狩行宫,给勋贵大臣及其家眷安排的住处也离皇子宫殿很远。
我只能硬着头皮给已经是三皇子妃的嫡姐递了探望的帖子。
到底明面上是姐妹,嫡姐不会不应允。
只是我来得不巧,三皇子正在教嫡姐骑射。
三皇子从嫡姐身后温柔环住她,手把手地教她射箭。
随着箭矢破空而出,也传来嫡姐惊喜的声音:“三郎,你好厉害!”
三皇子宠溺的笑容在看到被宫人带进来的我时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声音苦涩:“见过姐姐,见过……姐夫。”
行礼的功夫,他已神色如常:“盈儿,我还有事要忙,便也不耽误你们姐妹叙旧了。”
他与我擦肩而过,似乎从未认识我。
丝毫看不出他半月前还揽着我说∶“芙儿,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
嫡姐温婉的神情在三皇子刚出院子时便消失了。
“听说你在母亲和老太太面前费劲卖乖讨好许久,才换了来秋狩的机会。”
嫡姐的语气轻贱:“说吧,是看上哪位青年才俊要勾搭了?
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牵线搭桥呢。”
见我不语,嫡姐失了耐心,刻意奚落:“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看上你姐夫了?
也是,当初我和三郎相看时,你便使心机耍手段勾引。”
“可惜啊,三郎待我情深似海,瞧不上你呢。”
看出三皇子没有丝毫要见我的想法,浑身只透露着避嫌二字。
我也不愿留在此处与嫡姐周旋,只冷然道:“妹妹能有什么心机手段,不过是多几分美貌罢了。”
没理会嫡姐的气急败坏,我径直离开。
刻意挑了偏僻的小路,走得很慢,可直到走出行宫也没有三皇子的人给我递任何安抚的消息。
我最后一丝幻想也终于消失了。
宽松飘逸裙摆下的小腹依旧平坦,再过两个月便什么也瞒不住了。
那时候我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失魂落魄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远离行宫的崖边,直到身后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唤醒我。
“你是何人?”
我没有回头,只是看着不到一尺远的万丈悬崖。
下面深不可测,但凡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我如今的处境也是如此。
若是不慎失足,落个粉身碎骨,反而可以掩埋真相,保全名节。
身后男子声音不悦:“为何不回话?”
我转身,捕捉到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我俯身行礼:“见过这位大人。”
男子瞧着不过三十岁左右,面容沉静,周身是久居上位的气场。
他毫无顾忌地打量我:“名门淑女,养尊处优,能有什么寻死觅活理由。”
崖边清风吹起我的裙袂,也无意间吹开男子的袖摆,露出上面的螭龙纹样。
此次秋狩里,这个年岁又能用螭龙纹样的只有天子。
我心中有了个诛九族的主意,温柔垂首:“多谢大人关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寻死。”
男子挑眉:“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那还算个通透人。”
他下意识地说教:“虽说万物一府,死生同状,但有多少百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他们尚且拼命想办法活着。”
“你身为勋贵之女,身披绫罗,俸禄供养,又有何难关是过不去的?”
我侧首眺望远处青山,清泪潸然而下,微风吹拂过及腰的三千青丝,不堪一握的纤腰若隐若现。
这是阿娘教过我最惹人怜惜的模样,在三皇子身上屡试不爽。
我接过身边男人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掉眼泪:“是我想差了,不过是在后宅中受些磋磨,也不值得寻死觅活。”
“再如何,也不过是被嫡母许配给一些暗藏龌龊的门第做妾罢了。”
说着说着,我的眼角愈发红:“日子总归还是能过下去的。”
我难为情地告辞:“让大人见笑了,不知大人名讳,这方帕子待我洗净后让人送还给您。”
男子蹙着眉,只道:“不必了。”
被拒绝是情理之中的。
自古帝王家,没有疑心不重的。
我作势离开。
一步。
两步。
……“如果朕愿意庇护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