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宇文莫那得知玉佩是石崇送的,已知凶手是谁。
他不动声色地与卫瓘寒暄,眼神却不停地在石崇身上打转。
宇文莫那是个煞星,浑身的煞气。
他没想明白,石崇明明要杀的是沙漠汗,为什么玉佩突然出现在他的院子里?
被宇文莫那盯得发毛,石崇隐隐察觉事情败露了,却仍神态自若的品茶话家常。
出了宇文部的院子,卫瓘马不停蹄,前往乞伏部的院子。
院内一地的箱笼,仆从们进进出出,忙碌非常,没人注意到幽州最高长官大驾光临。
沉着脸,卫瓘叫住一个仆从,问道:
“你们少可汗呢?”
仆从不认得卫瓘,见来人威势赫赫,显然不是一般人,乖觉地答道:
“少可汗回部落了,等不及我等,先行一步。”
乞伏佑临竟然跑了,卫瓘有八分把握,农庄的事与乞伏佑临脱不开干系。
不然,他跑什么!
卫瓘面寒如冰,弄死沙漠汗,报了农庄之仇的愉悦感,瞬间消散。
见卫瓘脸色吓人,仆从跑得飞快,生怕卫瓘将火发到他身上。
窥着他神色,石崇一语双关道:
“他倒机灵。”
重重哼了一声,卫瓘甩甩袍袖,转身朝今日最后一个目的地行去。
段部,是唯一让卫瓘感觉到鲜活气儿的部落。
刚进去的时候,里面正议论得热闹。
“嘿,你们是没瞧见,那乌鸦黑漆漆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就那么冲着沙漠汗扑过去了,也就……也就几息的工夫,沙漠汗就没气了。”
说话的是得了500两银子的青衣汉子。
有人捶他一拳:
“你小子,不错啊,刚从沙漠汗那得了500两银子,人就死了,你说,这事巧不巧?”
青衣汉子变了脸:
“跟俺没关系啊,玉佩是有人砸过来了,沙漠汗说玉佩是他丢的,我还挨砸了呢。得亏我头硬,换了你,非晕那不可。500两是俺拿命换回来了,死人了,跟我有啥关系,你别乱说。”
卫瓘和石崇互对个眼神,沙漠汗随从说玉佩丢了,又找回来了,竟是这么回事。
打了个哈哈,卫瓘笑道:
“哟,各位都在呢,本公来得正是时候。”
段部众人赶紧起身见礼。
堆着笑,段乞珍拱手道:“公爷大驾光临,段某这小院儿蓬荜生辉呀。”
卫瓘亲热地拍拍他:
“老段,别跟老夫整这些虚的。哎,还是你们段部的各位好汉有胆色,转了一圈,也就你这儿有些人气儿。”
他虽没说其他各部被沙漠汗的事吓着了,话里的意思却是明晃晃的。
段部诸人立时挺胸抬头,满脸都是这点儿血腥算什么,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各自落座,扯了几句闲篇,卫瓘话锋一转,问青衣汉子:
“刚才你说捡了沙漠汗的玉佩,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挨砸了呢?”
青衣汉子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生怕卫瓘疑心他跟沙漠汗的事有关,分辩道:
“公爷明鉴,草民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让俺老胡……让俺老胡如沙漠汗那般横死街头。”
他誓言下得极重,回想沙漠汗惨状,众人皆打了个寒颤。
卫瓘不在意地摆摆手:
“壮士言重了,本公好奇多问一嘴,没有不信壮士的意思。玉佩是从哪个院子砸过来的?”
一人举手:
“我知道,宇文部的院子。”
卫瓘和石崇再次对个眼神,竟然是从宇文部的院子扔出来的。
石崇暗忖,怪不得宇文莫那眼神怪怪的,难道是察觉玉佩有异了?又是谁把玉佩放到宇文部院子的呢?
得到了想要的,二人没了待下去的必要,说了几句便宜话后,告辞离去。
宇文部的院子。
宇文莫那倒了杯白水,仰脖喝尽后,默了片刻,幽幽开口:
“玉佩是石崇送给沙漠汗的,不知被谁扔到咱们院子了。哼,该着沙漠汗倒霉,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上,还凭白多花了500两银子。真是天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神秘人微微抬眉,目光终于离开了手里的书册,神思游离。
宇文莫那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神秘人低低道:
“七日追是乌桓人的秘药,我是从师父口中得知的,他早年游历天下,曾见乌桓人用它对付凶兽。此药太过恶毒,乌桓人并未对外宣扬,知道的不多。
拓跋部势大,汉家用乌桓人的秘药弄死沙漠汗,是想挑起乌桓人与拓跋部的争端,好让乌桓取而代之,沙漠汗不过遭了无妄之灾罢了。”
宇文莫那心惊,神秘人被他常年困在身边,消息闭塞,却只凭只言片语便判断出事情始末。
“乌桓人?”
宇文莫那对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乌桓人没什么印象,即便曾经显赫过,也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神秘人斜他一眼,问道:
“你部与拓跋部互有姻亲,怎么,打算将汉家的阴谋告诉拓跋力微?”
“你觉着呢?”
宇文莫那不答反问。
神秘人淡漠如故:“我?一个肮脏之人能有什么想法。”
宇文莫那一噎,刚要给神秘人斟茶的手顿在半空。
正在这时,随从来禀:“二头领,乞伏佑临跑了。”
宇文莫那顿住的手稍稍一斜,茶水溅得满桌都是。
神秘人唇角微勾:“他做什么了?竟吓跑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
客栈。
曹复同时收到沙漠死了,和乞伏佑临跑了的消息。
令他感兴趣的是,玉佩竟然是石崇送给沙漠汗的。
记起日前见着石崇时,石崇跟他们说要跟沙漠汗做生意,原来竟是这般做法。
拍着大腿,曹猛骂道:
“奶奶的,石崇那小子,心肠也忒歹毒了些,他跟沙漠汗有啥深仇大恨,杀人就杀人,一刀的事,非用这么血腥的法子,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
曹贵撇撇嘴:
“本来就不是东西,前头跟您和主子聊得好好的,转头就将主子小像送进宫里。那家伙,人鬼两说,偏您和主子还跟他称兄道弟的。”
曹猛的蒲扇大手拍他脑门一下:
“你懂什么,提防着些便是了,还能让他瞧出咱们知道他干的好事?”
一众人七嘴八舌,都在说石崇恶毒,以后他送来的东西,断不敢用之类的话。
没理会众人在议论什么,曹复颇为可惜地想着,奶奶的,没算计成宇文莫那,便宜他了!
一直留意他神色的曹虎,猜到他心意,凑近跟前,低声道:
“主子,您是想杀宇文莫那吧,咱们给他来个痛快的,一刀下去,就咔嚓了。”
他手往下劈,酷酷地摆了个姿势。
曹猛横他一眼:
“就你?还一刀的事!他单枪匹马闯慕容部院子,踢断慕舆汗双腿,一脚重创慕容颜,打得慕容部所有人毫无还手之力。如此功夫,你叔我都不敢说能一刀结果了他,凭你小子身手,想宰了他,白日做梦呢吧!”
曹虎嬉皮笑脸:
“我不行,不还有叔您呢吗。再说,这么些兄弟呢,咱们今夜就去结果了他,让主子高兴高兴。”
小辈摸金校尉们跃跃欲试,齐齐看向曹复,恨不得立时宰了宇文莫那,好给平淡的日子添点彩。
曹复缓缓摇头:
“罢了,留着他给司马炎添乱吧,我也是一时兴起。既然没算计成,先留他一命。”
曹虎不死心:“万一,他知道是咱们帮着慕舆汗,报复咱咋办?”
“那时再说。”
曹复无所谓,转脸吩咐曹龙:
“我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到拓跋部给拓跋力微,他儿子死了,总得让他知道真相不是。”
曹龙迟疑:“主子是想……?”
“咱们都猜错了,卫瓘召乌桓人前来,不是对付乞伏部,是拓跋部。既然卫瓘谋划的是拓跋部,就不能让他得逞。沙漠汗和乞伏佑临合作杀了乌桓人,不知有没有跟拓跋力微说,稳妥起见,还是给拓跋力微提个醒的好。”
卫瓘按照司马炎的心思办事,既然是司马炎想干的,曹复就不能让他得逞。
众人抚掌,笑道:
“对,拓跋部树大根深,对司马炎阳奉阴违。咱给拓跋力微通个气,好叫他知道害了他儿子的是谁,别寻仇寻错了方向,让卫瓘的盘算落到空处,快哉,快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