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爷爷，你是来关水龙头的吗？”
天冷了，大院里的水龙头每晚都要关掉，不然管子冻坏了，到第二天一早上，大家用不上水，那是个大麻烦。
所以院里经过投票，将每天晚上关水龙头的事儿，交给了葛大爷。
林耀阳自从亲爹死后，家被偷了，自己也没有积蓄，就找了些帮人洗衣裳的活儿。
一件衣裳一分钱，洗十件，一毛钱。
冬天要洗的衣服，都是些厚棉衣，或者棉裤之类的。
难洗不说，还特别的重。
加上林耀阳是用公家的水，所以只敢晚上没人了过来洗衣裳。
当然，其实很多人知道这事儿，但大家都选择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就好比葛大爷，他一个人住这院子，亲人也没有，他是真把林耀阳当自己孩子来看的。
只可惜现在老林家是个粪坑，没人敢沾。
葛大爷摆了摆手，“孩子，你别急，慢慢洗，等你洗完了，我再关水龙头！”
林耀阳冲葛大爷笑了笑，“谢谢你，葛大爷。”
“孩子，你……你要不去找政府吧！”
林耀阳现在是孤儿了，如果去找政府，是可以进孤儿院的。
到时候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至少不用挨打，挨骂。
林兴隆的前妻刘二花就是个泼妇，才来多久，大院里就没有没和她吵过架的，偏偏大家伙儿都吵不过那个泼妇。
而且那人极其没有道德，谁家今天和她吵架，晚上她就在人家家门口泼屎泼尿。
这样的人，惹不起，只能躲。
林耀阳沉默的摇了摇头。
他不能去找政府，找政府，他这房子就得交给厂里。
这样，他和爹娘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没了。
葛大爷如何不知道这小孩儿心里的想法，可是他斗不过这么些人啊。
“哎，要是孩子你还有其他亲人就好了！”
林兴隆的亲人就不说了，虽然那些人没来城里，但林兴隆早早和那些人断绝了关系，早都不来往了。
倒是宁小禾，葛大爷想到什么，突然问，“孩子，你娘那边的亲人呢？你要不联系他们？”
有了亲人，就有人帮着出头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委委屈屈的蜷缩着，什么委屈都受着。
林耀阳摇头，“葛爷爷，我娘没有亲人，她是建国前和家里人走散的，这些年，早就不知道亲人在哪里了。就算有，也找不到了！”
林耀阳很少听他娘提起过亲人，或许没什么感情吧。
“哎！”葛大爷又一次叹气了。
怎么老天爷就不对这孩子好一些呢？
多好的孩子啊，人礼貌，以前遇上谁家有点事儿，这小孩儿都愿意帮忙。
说到底，还是孩子年纪太小了。
本来林晓东要是没顶替那份工作，林耀阳是可以上班的，这么大个钢厂，肯定不会为难小孩儿，指不定就安排去看仓库啥的。
哪里像现在，这个年纪就算有城里户口，去哪儿招工，人家也不会要啊。
葛大爷陪着林耀阳，等林耀阳洗完了衣服，才关水龙头。
葛大爷回屋去睡觉，林耀阳也是。
只是，他蹑手蹑脚的回家，只能朝一处墙角走去。
天很冷，他手脚上都有冻疮，墙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很潮湿，还有一股子难闻的骚味。
林耀阳蜷缩在墙角，脑子里想的是父母在世时的场景。
那会儿林兴隆是钢厂正式职工，宁小何虽然只是钢厂食堂临时工，但他们都在挣钱，加上宁小何有城里户口，一家人日子过的一点也不差。
每个月都能吃上两三回肉。
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林耀阳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爹娘还在，而他也还是有人疼的孩子。
林耀阳是被一脚踹醒的。
睁开眼，就看到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林晓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林晓东今年二十岁，因着常年生活在农村，晒的很黑。
和林兴隆的温润俊俏不一样，林晓东完全遗传了母亲刘二花的长相。
长相粗犷，眼睛狭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耀阳蜷缩了一晚，这会儿全身上下都疼，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晓东瞧见了，不但没想着去扶，反而哈哈大笑。
“哼，早让你滚蛋了，你偏要死皮赖脸留在这个家。这些东西，都是我爹留给我的！”
林耀阳想说不是，但他头晕乎乎的，嗓子也难受，根本说不出口。
“既然你非要留下来，这个家的活儿，你总要做，赶紧的去做饭！耽误了我上工，我揍不死你！”
林耀阳站起身，拿了早上煮饭的食材，就去外面做饭。
大院里，大家伙儿都在准备早饭。
等林耀阳一出现，所有人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他。
趁着这会儿刘二花一家子都没有出来，有人大着胆子走过来。
“耀阳，我听人说，钢厂刘主任在家里架高炉炼钢，你要不去他家看看？没准能帮个什么忙，要是让刘主任记住你了，说不定能给你安排个临时工的活儿。
到时候你把粮油关系转走，就不用再被他们一家子吸血了！”
林耀阳粮本被抢，那是大院里人尽皆知的事儿。
可大家也实在没有办法去帮林耀阳了，以刘二花为首的那几个，就是土匪，没人得罪的起。
林耀阳闻言，忍住泪意，连连冲来人道谢。
“谢谢赵哥，谢谢！”
“耀阳，你也别谢我，我要是真有本事，也不让你被这么欺负了！要是林叔和林婶知道，我们这么没用，我……”
剩下的话，赵春来说不下去了。
林耀阳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关键时候，他们都没派上用场。
“赵哥别这么说，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谢了，待会儿我就去。”
只要有机会，林耀阳就要抓住，说什么也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