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清衍陈童的其他类型小说《校霸她认栽了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锦云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意识归体,麻木的身体渐渐回温,宋绛讪讪地扶上江清衍伸出的手,撑着虚软的身体站了起来,“谢谢。”“我说过的,不用和我说谢谢,”江清衍笑了声,从身旁的饮水机接了点温水,递过去,“倒是我刚才逾矩了,要说声对不起。”宋绛接过一次性纸杯,小口小口喝起来,“在我这里,你也不需要抱歉的。”她的话很轻,甚至耳鸣未消的自己都反应过来真的说出了口,江清衍却是耳尖微红,听得清清晰晰,抬手用指腹抹她脸颊的泪痕。“小风子在外面应该快要结霜了。”江清衍弯唇,温声道。风干了正好,物理上成为真正意义的小风子。宋绛颔首,把门打开示意人进来,“好了,来干正事儿。”苏澈风冻得哆哆嗦嗦,嘴角却是残余笑意。她可看见了那绝美画面,她的CP抱抱了。领了骨灰,宋绛摩挲了一下这正正...
《校霸她认栽了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意识归体,麻木的身体渐渐回温,宋绛讪讪地扶上江清衍伸出的手,撑着虚软的身体站了起来,“谢谢。”
“我说过的,不用和我说谢谢,”江清衍笑了声,从身旁的饮水机接了点温水,递过去,“倒是我刚才逾矩了,要说声对不起。”
宋绛接过一次性纸杯,小口小口喝起来,“在我这里,你也不需要抱歉的。”
她的话很轻,甚至耳鸣未消的自己都反应过来真的说出了口,江清衍却是耳尖微红,听得清清晰晰,抬手用指腹抹她脸颊的泪痕。
“小风子在外面应该快要结霜了。”江清衍弯唇,温声道。
风干了正好,物理上成为真正意义的小风子。
宋绛颔首,把门打开示意人进来,“好了,来干正事儿。”
苏澈风冻得哆哆嗦嗦,嘴角却是残余笑意。她可看见了那绝美画面,她的CP抱抱了。
领了骨灰,宋绛摩挲了一下这正正方方的盒子,漠然冷笑。
“没必要给他买墓地,找个荒山野岭刨个土坑埋了就是。”江清衍亦眸光微沉,嫌恶道。
全然不知这段往事的苏澈风挑眉,勾唇拍拍宋绛单薄的肩,“无内鬼,我站你这边,要不找个大师念咒之类的,把他封印诅/咒一下。”
最毒妇人心啊,江清衍自愧不如,补充道:“泡水给狗喝也行。”
那还真不一定,狗都嫌恶心,蛆也嫌晦气。
宋绛没忍住嗤笑一声,摆摆手,神色轻松,“不用,海葬吧。”
见二人满脸“你信佛吗”的怒其不争,宋绛眨眨眼,出声解释。
江河湖海互通,洒臭水沟子里四舍五入就是海葬。
简称骨灰都给你扬了。
-
还真的很臭,苏澈风是不算娇生惯养的,也忍不住捏着鼻子,江清衍亦微微蹙眉。
和风徐来,更臭了。
而宋绛甚至嫣然一笑,明媚鲜艳的正红外套微动,不羁地挂在肩头,一头青丝披散随凄风摇曳,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高挑的身影决绝伫立,清傲得像是与周围一片荒野割裂开,格格不入。
宋绛是妄自尊大,是唯我独尊,是眦睚必报,是恶人,从来都是。
她打开骨灰盒,看都不看就倾泄着,将里面的粉末与碎骨倒进了腐臭浑浊的脏水里。你看,就永远留在这里,和你腐烂的灵魂不是很配吗。
宋绛仰头笑出声,唇边隐有快意。
过去的都结束了,这就是她的告别!
然后回身果断走向江清衍和苏澈风,捂住了嘴。
见两人神情都略有惊慌,宋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艰难道:“这也太他妈臭了。”
江清衍第一个反应过来,笑起来,弯唇牵着她的手,“走吧。”
走吧,再也不回来。
-
江清衍温暖干燥的大手裹住她的,将热度都渡过去,语带关切,“真的吗?”
“真的没事了,你怎么像个男妈妈,”宋绛轻笑,脸颊微红,“以后那个人在我心里已经无足轻重了。”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重要的人要放在心尖了。
“还不是校霸大人每回都报喜不报忧。”有时候喜也不报,江清衍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见她琥珀般的眼眸潋滟几分,江清衍心知手下重了,连忙柔声道歉,掌心搓热了给她揉揉。
心太软。宋绛狡黠地眯眼,喉间发出似笑非笑的气音,像是猫一般。
秀眉一扬,浅色的桃花眼亮了一刹,“今天还很长,江老师要是不放心,不如带我出去散散心。”
占便宜的计划就是来得如此奇妙。
小朋友。江清衍无意识地牵唇,目光柔和,“好,想去哪儿玩?”
“你要说这个我可不困了,今天风师傅全程服务。”苏澈风挑眉,插嘴道。
“我想去蹦极。”宋绛眉眼弯起来,瞳孔自然放大,星光闪烁。
向往,期待,和微不可察的心机。而他人只能发觉前两者。
她的嗓音其实偏清冷,平日里吐息懒散便显得漫不经心,如今染上羞怯的笑意,甚是动人。
这谁顶得住啊。
苏澈风败下阵来,打了个响指,滑动导航,“应该没人有恐高和心脑病史,附近就有能蹦极的地方,心动不如行动。”
“……我也没有异议。”江清衍摩挲了一下腕骨的疤痕,最终在宋绛的眼神下放弃思考,拍了一下手。
三人一拍即合直奔蹦极地点。
听着高耸的楼顶传来惨烈的尖叫和情不自禁的国骂,无不让人心里一紧。
“卧槽啊啊啊啊啊卧槽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大叔音求饶着哭吼,从楼梯的窗口正好能看见那是一个肌肉发达的猛男。
对于恶人来说快乐就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宋绛险些不厚道地笑了。
但苏澈风眼神微妙,抬手不经意间打了个哈欠,对着她在唇边竖起食指,立马收回,深藏功与名。小朋友要沉得住气啊。
这么快就有数了,宋绛单边的眼眸快速眨了一下。
然后脸上的血色立马褪个干净,薄唇颤抖,仿佛被惨叫声吓到一般身形微顿。
双目微睁却有一点失焦,心神不定地左右看那边的场景。
江清衍注意到她这副害怕的神态,眸光微沉,“怎么了,要休息一会吗?”
宋绛咬住下唇,艰难地摇摇头。
“不舒服记得和我说。”江清衍握住她的手,给予力量。
苏澈风:……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高低得是个科班出身的。
终于到了顶楼,见在前面并肩走的江清衍和宋绛,工作人员心下了然地递上双人蹦极项目的单子。
一般情侣来都是玩双人的。
又看见了身后满脸“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苏澈风,连声抱歉打算换上单人蹦极。
再瞥到江清衍和宋绛相握的手,工作人员实打实被整不会了。
“你们打算玩单人蹦极还是双人蹦极?”他左右看着几人,问道。
江清衍开口道:“单……”
他被牵着的手倏地被捏了一下,他不由得侧目看身边的人。
白净精致的脸被前额的刘海扫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像是翻涌着晦涩的情绪。
她的额尖已然是冒出一大片细细密密的汗珠,薄唇压成一条直线。
“小绛。”江清衍慌了神,低声唤她。
宋绛蓦地抬眸,又似乎不敢直视江清衍,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红,洇开一片桃色,楚楚动人。
许久才扭扭捏捏,难堪道:“我其实有一点害怕。”
洞悉一切·苏澈风:这高低得是个影后级别的吧。
江清衍沉默下来,许久才低声欲说:“要不算了……”
“你可以陪我吗?”宋绛羽睫微抬,琥珀般美丽的眸子直直对上他眼里含着的不忍,眼尾氤氲着一片水雾,欲坠而不落。
见他不语,宋绛自嘲地勾唇,眼睑略垂,她忙仰头,潋滟的泪珠渗进两鬓。
路人经过时都觉得心碎,满脸写着“渣男”!!
举手投足都是心机,宋绛都要给自己鼓掌了。而那双漆黑的眸子几度流转着复杂。
就在她思考是不是太夸张了,江清衍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们玩双人吧。”
做戏就要做全套,宋绛还是委屈巴巴的,苏澈风满脸没眼看,决定先打个样。
排了一会儿队就到苏澈风了,她穿好一身装备和安全设施。
把兜里的东西翻了一下,有一张五元纸币和三个硬币,递给了江清衍,满脸淡定,“衍衍,这是我的家产,交给你了,如果我回不来了……”
为什么要说着可怕的话啊!
工作人员嘴角微微抽搐,满脸黑线,“小姑娘,我们的安全……”
“不用说,我都懂,我不会怪任何人。”苏澈风漂亮的圆眼忧伤地眨着,用哭腔叹道。
这是最佳女主角颁奖大会现场吗。
“好,那么你要是回来,这七块五毛我也不会还你了。”江清衍大笑,对她挥挥手。
“你好狠的心啊!”面对小绛都时候他可不是这个回应。
苏澈风咬紧后槽牙,一副壮烈的表情往下一跳。
先是一阵沉默,很快所有人都听见了苏澈风惨绝人寰的哀嚎。她的声音偏细,尖声叫起来像是警报一般。
活脱脱的人间唢呐,宋绛默默伸指堵住了耳朵孔。
过了好一会儿,苏澈风被吊上来,满脸涕泗横流,抖声说:“就这?”
“你的家产,去买包辣条压压惊吧,”江清衍把钱递过去,转头对宋绛道,“到我们了。”
他浅笑,但神情完全说不上开心,朝宋绛伸出手,她点头,“走吧。”
装备繁琐,反复确认是否安全以及步骤完善,二人心中竟真生出几分紧张。
宋绛戴着笨重的安全头盔,遮住了她一小张光洁的脸,头发尽数绑成马尾。
见江清衍垂眸,似乎兴致不高,宋绛眼底笑意微凝,仰起头。
她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明明是自作多情的暗恋,为什么要乞求回应,为什么会产生高预期。
又凭什么失望。
感受到那些卸下不久的防备心重新筑起一角,挫败涌上来,今天那些没能完全收起的负面情绪也开始伺机而动,宋绛心里一阵矛盾。
好累啊。
其实她要蹦极,也不完全是为了占江清衍便宜,还带有一些发泄和尝试。
好了,臭男人泡不到那就好好享受吧。
宋绛先一步走到高楼边缘,自由地伸开双臂,仿佛展翅欲飞的野禽一般要在蓝天翱翔,或在地底驰骋。
她就是敏感神经质,一旦发觉自己的爱打水漂就要一惊一乍准备收回,角落里脏兮兮的野孩子。
江清衍心中一跳,上前去唤她,“小绛。”
此时寒风疾徐,她没有躲开,而是享受着。
迷茫,孤独,最后归为惬意和释然。
宋绛掀起眼睑懒散地看他一眼,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就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漫不经心、不可一世、漠不关心。
仿佛被那样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眼神刺伤,江清衍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指尖轻轻掐了一下发寒的掌心。
她微微仰首,疲惫地阖上眼。
身后就是一片平坦坚硬的水泥地,半个鞋跟已经站在边沿,摇摇欲坠。
就像无数次的幻想和极端结束噩梦时那样,单薄清瘦的身影微微摇晃仿佛被风吹得不稳,蓄足了力,便轻飘飘的往后仰去——
江清衍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口刺痛着猛烈砰砰跳动。
那些顾虑和猜忌瞬间被抛在脑后,江清衍已经不管不顾倾身而去,两人一起向下坠去。猛烈的失重感袭来,让人下意识恐惧排斥,仿佛灵魂被驱出身外,意识慢了身体一步,眩晕无比。
这就是她要的。
共赴深渊。
而江清衍毫不犹豫拥住了她的腰身,双臂收紧用力,直到两人的身体贴近得没有缝隙,仿佛害怕她离开。
巨大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气流擦过脸颊两侧,有些疼。
坠落时场景飞速从余光迅速划过,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江老师,抱得太紧了。”宋绛淡淡笑道。
“宋绛!”江清衍嗓音低哑,隐有怒意怒意又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更多的是后怕。
他很少用这个语气和她说话,也很少急到直接凶她。宋绛却戏谑地扬唇。
不就是蹦极吗?玩的就是刺激,他又在想什么。
不过宋绛没有急着揶揄他,而是缓声意有所指,“你在怕什么?”
“我……”江清衍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却没有勇气回应。
此时绳索被拉到极限,两人在空中猛地滞了一下,头部向下,整个身子被倒过来,然后猛地往上回弹!
卧槽,真刺激。宋绛惊得低喊一声,下意识抱紧江清衍肩背……蛮结实的嘛。
“下次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害怕这个。”江清衍微怔,避开她的耳畔默默吸吸鼻子。
难道说?宋绛挑眉,拍拍他的后脑勺示意人起来一点。
那柳叶眼一片通红,狭长的眼尾更是因受惊而一塌糊涂,倒是没有流泪,漆黑的眸子只是看着格外湿漉漉,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狗,羽睫低垂着一颤一颤,却要恶狠狠回盯她。
宋绛哑然失笑。
侧颈倏地一疼,宋绛吃痛地闷哼一声。
竟是江清衍心中烦躁,干脆直接上嘴了。
??这还是在半空中!!!
还真是有够狗。
翌日,晴空万里,朝阳和煦。
江清衍被振动的手机和钢琴的旋律从睡梦中拖出来。
清醒时第一眼,江清衍看到的是窗帘没合拢的缝隙间,透出一缕晨光。
而不是持续多时,头疼欲裂时整个人都好像被禁锢在黑沉沉的夜里。
难得的好眠。
本以为他是要各自冷静,然而到了各回各家的地点,他还没有放手的意思。
宋绛隐隐不安,试探地刷开了门,江清衍果真相当自然地走了进来。
“你又凭什么私闯民宅,”宋绛忍无可忍,气急地怒极反笑,“你他妈究竟想干什么?”
“这就是我的答案,真健忘,”漆黑的柳叶眼静静凝视她,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人隐隐察觉到他情绪不稳,“你才问我,我会怎么做?”
江清衍眼神一凛,有些坚决,“喜欢是你自己的事,但我不允许你早恋。”
……凭什么?!
“你不敢做我的……”爱人。宋绛顿了一下,眸光微沉,最终没有说出声,“也无力担任我的家人。你又当自己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江清衍深邃的眸子微微流转,带着些虔诚看着她。
两个身子挨在一起天旋地转,江清衍便将宋绛抵在了墙上,二人皆是气喘吁吁。
最终语气坚定道:“我是你的江老师,是你的监护人。”
讲什么歪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宋绛心头一颤,却下意识反问,“你才多大,真当自己是什么教师?”
“你今天若是否认,以后就没有江老师这个人了,”江清衍闭眼,“这个假期我会回我妈妈那里,以后也就不会再回来。”
宋绛身形一顿,“威胁我?”
江清衍笑了声,算是默认。
破釜沉舟了属于是。
宋绛垂头默默沉吟。
静默了两息间,宋绛抬眸,眼圈红红的,“你又是在吓唬谁呢。”
息息相关,不远万里,是他承诺的。再也不回来,也是他亲口说的。
最该死的是,她还真的有一瞬间害怕了,想要倒戈牵住他。
江清衍顿时破防了,软下声想要解释,“对不起……”
“我不喜欢洪州,也没有早恋的机会,可以了吗?”宋绛的声音很轻,但江清衍听得清晰。
她的眉眼都浸没在阴影里,晦暗不清。
“好了,明天见,”宋绛深深看了他一眼,将人蛮力推了出去,砰地关上门,“晚安,我的江老师。”
江清衍微愣,似乎有些失落地垂眸——
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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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宋绛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情绪。
本就是一意孤行的事儿,还期待什么回应。
喜欢江清衍这件事,不可否认,也没有退路。不如就埋在心底。
辗转许久直到河倾月落、坠兔收光,才沉沉睡去。
然而一大清早,门铃响起,宋绛头疼欲裂挣扎起身,愤怒值拉满。
一开门见到是江清衍,满腔怨气就消散了一半,但还是没好气儿道:“干什么?”
见宋绛睡眼惺忪的模样,江清衍轻笑一声,“校霸大人真健忘,我说了会帮你把成绩提上去的。”
“不去,滚。”宋绛顿时兴致全无,烦躁地按压酸胀的太阳穴。
她一向起床气很厉害的,早已习惯的江清衍也不勉强。
将手中提着的小食盒递过去,颔首道:“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吃完早餐再睡。”
宋绛一怔,懵懵地眨眼,“你送温暖来了?”
“是啊,校霸大人不要吗。”江清衍挑眉,似乎存着什么坏心思,试图将那小食盒夺过来。
“……”宋绛立刻揣进怀里,恶狠狠瞪他,像是护食的猫猫一般。
江清衍故作为难,狭长的星眸闪着狡黠的碎光,“校霸大人收下了自然是荣幸,不过这份早餐是给和我一起自习的人准备的。”
宋绛默默打开盖子偷看了一眼,还热气腾腾的,丰盛又让人食欲大增。
“靠!真有你的,”宋绛骂骂咧咧,捧着食盒开始穿鞋子,“走,你骑车。”
“好好好——”江清衍笑得眉眼弯弯,连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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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竟是意外地闲适。
然而喜悦中,也掺杂着隐隐不安。
因为今天的午餐是江清衍煮的螺蛳粉,为了盖住味道便点了两盏香薰。
宋绛埋头刷题,思路一顿,抬眼便打算问江清衍。
暖色的烛火氤氲,少年的侧脸那般好看,轮廓分明,羽睫因专注而垂着 ,扫下一片阴影,他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小小的橘猫慵懒地倚靠在他的怀里。
如此温馨,宋绛不由得也觉得心弦柔软,就这样盯着他许久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衍写完了半张卷子,抬头打算问宋绛要不要喝点什么,就看见那双桃花眼直愣愣的,对着自己发呆。
江清衍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脸颊,有些热。
等到宋绛发现不对劲,试图找些什么话题掩饰尴尬,“那个……”
痴汉竟是她自己?
“想问什么?”江清衍低笑一声,给了个台阶下。
“嗯,咳咳……”宋绛眸光微转,还真是找到了想问的,“你寒假不回家过年吗?”
他回家过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她就要有小半个月时间见不到他了……
江清衍微愣,眼底似乎有细微的闪躲掠过,随即很快恢复正常,“是不是有点冷,我把暖气开高一点。”
他为什么避而不谈。他难道不想走吗……好啦,再想下去又要开始自作多情了。宋绛立刻封住思绪,接过江清衍递过来的水杯。
怎么还是红糖姜茶。宋绛挑眉,“江老师,你真是个心机boy。”
默默就记住了她的生理期,甚至悄咪咪常备了红糖姜茶。
让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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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生理期结束,宋绛格外有兴致,去菜市场买了鸡肉一大早就开始炖。
忙活了大半天个早晨,咕噜咕噜煮着,看起来卖相难得不错嘛。
下午时正好到了自习时间,便盛出两碗鸡汤,打算给隔壁老江送温暖。
开了门便同时听见了门铃声响起,江清衍转过头,穿着整齐正式,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
默了许久,他憋出一句:“开门挺快啊。”
“正好,”宋绛也懒得和他贫了,“过来试毒……”
“我要回家了。”江清衍垂眸,声音低低的。
宋绛一僵,还没开口问“什么时候”,便看见他身边的行李箱。
今天就是除夕夜了。
心脏已然被攥紧,往下沉。
“……一路平安啊,”然而宋绛牵起唇角,神情没有一丝破绽,“要不我再提前送你一句新年快乐?”
“我已经拖了几天,刚才我妈妈突然说订了今天的票,一会儿就要发车了,”江清衍的情绪似乎不高,轻声解释,“刚收拾好就要赶过去了,我来告诉你一声。”
“早些回去陪阿姨就是了,拖什么。难不成——”宋绛懒散地眯眼,分明失落了,嘴上就下意识开始呛人,“你觉得我一个人在这种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会孤独?”
她的话说得恰到好处,没有言尽也足够嘲讽,相当于给他的想法一记耳光。
这是宋绛最擅长的,即使她并不想这样。
江清衍沉默下来,抬眼深深看着她。
说得不错,倒真是他太给自己加戏了。
许久才轻笑一声,“知道了,下次我早点回去,新年快乐。”
-
门被关上,那人已经走了很久,发麻的神经才渐渐回归到身体。
那人真的听从了她的违心话,说到底是她自作自受。真是可笑至极。
宋绛抬头,才发现窗外的天幕已经不知不觉沉下来。
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她站起身,缓缓走到落地窗前。
其实她本来不会那么难过的,如果江清衍一开始便果断离开的话。
他是没有锋芒的钝刀,是不温不火的秋季。
宋绛长长叹息,才发现玻璃上氤氲了一大片白雾。
素白的纤指抵上去,因冰冷而染上微红,她低低哽咽一声,恍惚着用融化的水汽一字一划写下什么。
我。
爱。
你。
直到这汹涌的爱意都流下泪珠来,很快全军覆没,消失不见。
然后只留宋绛独自一人守着这份无法说出口的想念。
在寒冷的窗户上哈气,在氤氲的水雾上用手指写下“我爱你”
直到这汹涌的爱意流下泪珠来,然后消失不见,继续独自一人守着这份无法说出口的想念。
无数窗口亮着温暖的光,不知有多少个幸福的家庭正在团圆,一对一对的人流并肩走过,街道挤满了车。
灯火通明中,唯有她一人站在昏暗里。
太矫情了,宋绛自嘲地摇摇头,换在以前她绝不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把灯开起来就是了,宋绛把整个屋子的灯都按亮,心情稍稍提起一点了。
还有鸡汤没喝呢,炖了那么久,那家伙没喝到真是亏大了。
宋绛把摆在桌上的其中一碗鸡汤喝了个干净。
然后立马干呕起来。
妈的,可能是把鸡的胆囊弄破了,真他妈苦。
最终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只是剧烈地咳嗽,脸红气粗的,不知不觉嘴里便尝到了咸涩。
宋绛怔怔抬头,面前正好是一面镜子,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了,泪痕遍布。
太难看了,现在的样子要是被江清衍看到了,怕是要立马穿鞋提着行李跑路。
此时门口响起了阵阵门铃声,宋绛心烦意乱,暴躁地提着菜刀便开了门。
就看见江清衍一张错愕的脸。
宋绛收到了一封邮件。
“小绛:很久不见!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再一次看见你的消息。因为公事来到你的学校时无意看见了你,很抱歉我们利用一点特权从而证明,原来真的是你。你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大姑娘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与曾经教导过你的老师促膝长谈,我感到非常欣慰,也在这桩巧合下产生诸多回忆,我们感到非常想念你。故而在向你发来了邮件,无意打扰你的生活,是否能回应一些近况,或是方不方便找一个时间让我们与你见上一面?”
以上这封简单的邮件礼貌得体,像是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而落款的姓名正是宋绛曾经的某一对养父母。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不在意那些过往的事情,像是那一把掉进河沟的骨灰,被她尘封起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那些回忆不会再给她带来伤害,更不会夺走她现在拥有的美好。
这仅仅是一把钥匙。
所以她当天就转发给了江清衍,像是把钥匙同样递给他,要不要走进来一起来看看。
江清衍尊重她,在她没有自己开口之前很少主动提出要了解往事,也害怕不小心牵扯到她的伤痕。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么宋绛就邀请他,一起回过头看看心里那些早已布满灰尘,封锁多时的房间。
<你怎么看?>
聊天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
[江老师:当面说吧。]
宋绛回过去一个好字。
-
江清衍在敲门的时候做了一点心理准备,以为可能会迎接宋绛阴沉的样子。
他还不了解她全部的往事,也是靠以前的信息来联想出一段故事,江清衍能猜测出此人的身份,但知道结局大概率也并不是多么美满的。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支持、等待,以及必要时给她力量。
以至于这扇门打开后宋绛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一个吻的时候,江清衍愣在原地不动了。
他险些忘记自己来找她是为了什么,还得从这个短暂的吻中回过一点神来,才能继续思考正事。
眼前的人看着他时眉眼像是染了蜜,笑意盈盈,抱着他的样子哪里是在难过的样子?
江清衍也算是稍微放下心,打量她确认没有在逞强,“你想和他们见面吗?不想的话就删掉好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删掉……宋绛没有这么考虑过。
“我可能也有话想和他们说吧,”宋绛摇摇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可能和你想的有些出入。”
“想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去。”江清衍也没有急着问,只是点点头。
再怎么样那一边的情况比较未知,他总得在一边陪着的,以路人的身份也可以。
“我是说,我不是去骂街的,”宋绛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似乎有些尴尬,“我是想道歉的。”
道歉?
江清衍反应过来一点,“他们那时候有伤害过你吗?”
宋绛弯唇,转而问道:“如果我都告诉你的话,能不能讨来一点你的心疼?”
他的心疼哪里是需要她自己来讨的,江清衍只说能。
那就赚了。宋绛颔首。
“他们是唯二收养我但没有图谋的家庭,实际上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可能是最富裕的吧。两夫妻很好,对我没话说,”宋绛娓娓道来,似乎记忆有些模糊,频繁花时间回忆才接着说,“单纯时机问题,以及我自己犯浑,最后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怎么说也不会是他们的问题。”
这“唯二”中,除了这个家庭,应该就是宋父了。江清衍心情有些复杂。
宋绛的整个童年生活在颠沛流离中,“爸爸妈妈”这两个角色几经转换但就连及格的都少之又少,珍惜的人基本都已经走远了,而现在还能生活在阳光下,自然该是欣慰的。
“我和你细数一下吧,”宋绛说这个话题的时候手指绞在一起,但眼神十分坚定,“虽然可能没有说服力,但我以前很乖,在被那个养父猥亵未遂,恼羞成怒就直接丢掉后,又曾经被一个有亲生儿子的女人捡回家,这么说吧,我的作用一个词就能概括——”
宋绛在手机的搜索引擎上打了三个字,递给了江清衍。
“扶弟魔。”
浅显易懂,常见又可悲。
江清衍一瞬间就明白了。
宋绛冷笑了一声,眼底没什么温度:“那也是我最听话窝囊的时候,挨骂就受着,挨打也不敢躲,我在她家做家务的这个劲儿要是用来兼职保洁早就暴富了,老老实实吃剩饭睡地板,生怕又一个不小心惹人生气就不要我了。”
她说得轻轻松松,好像不是什么大事般一笔带过,江清衍却是听得攥紧了拳头。
被抛弃的流浪猫可能会有两种心理,温顺乖巧亲人用尽力气讨好接近自己的人,或是干脆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对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是炸起毛一副凶巴巴的刺猬模样。
江清衍经常在心里这么比喻宋绛,只不过他以为她只有后者的状态,原来只是她经历前者的那个阶段没有被他看到而已。
他垂眸,指尖收拢,轻轻挠她的下巴,她就眯起眼朝他笑。
宋绛被他安抚着,很快把情绪压下去,接着说下去:“所以那个人干脆纯把我当她母子两的丫鬟使了,我也什么都照做,她骂我没用我就真当自己没用,直到她打算把我卖给一个老男人当……”
江清衍心中蓦地一沉,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应该打断她,他只是轻轻抱住她,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有些发抖的手背。
宋绛停了一下,眼圈还是没控制住有一些红。
倒不是她被困在这件事里,只不过是面对阴影时生理性应激反应。
当时的她是对这种事本身有阴影的,何况是作为一个无助的小孩子来面对这种折辱和压迫。
“那次我反抗了,毒打我也挨了,但是我这次果断多了,趁乱逃走,我宁可做孤儿,反正我也没有去处,没人养我也不稀罕,没几天就作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孤儿被送进福利院办理手续了,再后来我就被发来邮件的这对夫妻领养了。”她的表情轻松了一点,但眉心仍然拧着。
“但是我不太乐意吧,当时已经叛逆了,我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不管我怎么乖巧都不能做到被好好爱着那我还不如自生自灭,当个讨喜的小孩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那我就无差别攻击好了,”宋绛苦笑了一声,“我就是坏、就是不懂事,最好谁都别管我。这个逻辑挺管用的,从那以后虽然大家都讨厌我,但确实没有人欺负过我了。”
这个状态非常熟悉。江清衍心说。
而在这之后宋绛对宋父的感情如此深厚,得以证明宋父是真的温暖耐心,作为一个慈祥和蔼的父亲把这个坏小孩养大,宋绛按照他心愿中那样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重点高中,却在还没见证她彻底长大的时候宋父就去世了。
宋绛原本已经能够在这几年里解开心结,这一次又彻底把她摔进谷底。
所以江清衍在初次见到宋绛的时候,她会是那种性格,对着所有人都持有戒备,不肯施舍一点温情,但一个人在狭小的楼梯间里默默哭泣,藏起所有的软弱。
她不是天生就刻薄无礼,她只是怕别人伤害自己。
“我有点记不清,但我知道那时候的脾气比你认识我那会儿可臭多了,再怎么也是我辜负了他们,”宋绛略扯嘴角,稍仰起头,“虽然他们因为我三天两头绝食而心力交瘁,最后还是把我丢回去了。”
宋绛的眼中有遗憾,也有愧疚。
大概对她来说,坚定是最重要的事情,信任是很慎重的决定。
正如她所说,江清衍心疼了。
宋绛的脸上再一次出现笑容,是在他身边。那时候江清衍几次碰了钉子都没放弃,再后来她越来越频繁地对他露出自己真诚的样子,越来越需要在精神上依靠他,他成为了她很重要的人。
正因为如此,她让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江清衍像是喉咙被猝不及防地勒紧。他不值得被宋绛信任。
“放弃”这个选项曾经在他的心中出现过,而现在就变成了一根刺扎在心上,疼得让他有些说不出话。
宋绛没发现江清衍的异样,只是接着说,“不过他们现在居然还记得我,也算是仁至义尽,我真的没什么怨气,见一面没什么问题。”
久久没有听到身边人的声音,宋绛抬眼朝他看去,微微一怔。
他意识到了她的目光,有些狼狈地挡住脸,“嗯,那就回复吧。”
他是有些难堪的,真正了解宋绛的这一天并没有想象中揭开谜底的愉悦。
“怎么了?”宋绛也是傻了,只能放柔了语气去询问他。
她轻轻蹭了一下他微红的鼻尖,百思不得其解。
讲个故事怎么还能差点把男朋友惹哭了?
江清衍把她整个人揽住,坐在自己膝上,从背后拥着她的腰,想要把脸埋进她的后颈,前额的刘海垂下来把眉眼中的黯然遮住了一些。
“回答我。”宋绛侧过来一点,捧住他的脸颊,手指慢慢抚上他眼尾,沾到了一点湿润。
江清衍是想要把自己的样子藏起来不让她看,宋绛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意?
他的眉目垂下,眼圈晕开薄薄的水红,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又有一些动人。
“……心疼。”江清衍沉默半天只憋出这么两个字,她听出了微弱的鼻音。
看着他这么可怜的样子,宋绛为自己心里收不住的雀跃感到有些愧疚。
“这样扭着脖子好累,让我转过来看看你好不好?”宋绛低声蛊惑道。
转过来?
江清衍像是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腰间的手臂稍微收紧,把她牢牢环住,他的心跳贴合着她的后背。
他几乎是整个人紧紧黏着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升高的体温。
江清衍小幅度摇头,脸颊烫得过分,闭上眼不去看她。
害羞了,还是挺可爱的。
她狡黠地弯起眸子。这副模样的江清衍,只有她能看到。
当然,如果他真的答应了,宋绛会把他赶出去的。
“……怎么这样。”江清衍被她蓄意调戏也没辙,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宋绛轻笑,揉揉他的脑袋,“你是小狗吗?”
看看,平时里一口一个江老师,现在就沦为小狗了。
得意忘形是大忌。
江清衍松开手,宋绛以为是他要干什么,就站起来给他让位置。
然后江清衍一瞬间就反身把她转了一圈压在了椅子上,一转攻势。
“这个架势是要造反吗?”宋绛也不落于弱势,揶揄道。
江清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她,形如柳叶的眸子暗了几分。
然而他的视线像是有实感一般拂过,总感觉带着温度,滑过她的眉骨,山根,耳廓,下颚线,再辗转在她的唇,停留许久。
这里,他曾吻过的。
宋绛不自主觉得有些口渴,舌尖很自然地舐过唇瓣,然后她清晰地看见江清衍的喉结上下轻滚了一下。
她有一瞬感觉到危险。
江清衍的手扶着她身后的椅背,骨节因用力握紧而凸起清晰的形状,能看见白皙的皮肤下明显的血管纹路。他是有压迫感的,只是从来不会对她展现而已。
“我说过你也是需要对我设防的。”江清衍收回目光,哑声道。
他的意思是让她保护好自己。
宋绛并不感到害怕,只是轻挑眉尾,“那你伤害我……或是会对我做什么吗?”
显然是没被吓唬到。江清衍想说不会,但这又着了她的意,只能默默咽回去,改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能保证。”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宋绛扬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清衍:?
不愧是她。
最后,江清衍就完全忘记自己来找宋绛是为了什么事了,编辑回信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说。
因为他当场恼羞成怒,成功被气跑了,可喜可贺。
江清衍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死死盯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手机放在耳边,显示接听的时候,他听到那一头模糊的呼吸声。
很轻,又有些慌张,莫名牵动着他的神经。
她的声音说,“江清衍。”
镜子里的人为什么眼睛红了。
没有得到回应,宋绛在那头叹了一口气,“江清衍,你是不是抠手心呢,赶紧放开。”
江清衍低头看自己掌心的一道道月牙,听话地放开。
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封闭的感官就缓缓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麻木的痛觉也开始复苏,从手掌细小的创口蔓延出轻微的刺痛感。
听筒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在你家门口。”
他呼吸一停,僵在原地。
“我又不会撬锁进来。”她的话里夹杂了一点走廊的风呼呼灌进来的声音。
江清衍垂下眸子,缓缓走到玄关处。
然后从猫眼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宋绛,她还穿着上课时的校服,只是辫子散下来了,长发微卷。
她对着耳机的麦克风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太近了。江清衍耳根麻了。
“笨的。说话,江老师。”宋绛弯唇,看向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
还是说不出话,嗓子有些干,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江清衍像傻子一样对着电话摇摇头。
宋绛有的是耐心和他拉扯,“如果你在听的话,对着门敲三下。”
等了快有一分钟,宋绛听到眼前的门响了三下。
她都能想象出江清衍大概是曲起手指,用并起的指关节在对面的门板上叩了三下。
“你心情不好吗?”宋绛的声音都轻松多了,继续给他抛出选择题,“有就敲三下,没有就敲两下。”
她刻意说的是“心情不好”而不是“不高兴了”,没有给他假定某个明确的缘由。
门响了两声。
隔了五秒,那边又犹犹豫豫地轻轻响了一下。宋绛听见了。
宋绛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打圈圈,“你吃过晚饭了吗?”
门响了两声。
“赶紧去吃!!”宋绛立刻龇牙,对着猫眼比了个中指。
江清衍的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
他的四肢逐渐回温,手就干脆直接贴门上,好直接继续敲暗号。
大概知道他在看自己,宋绛抬眸盯着黑漆漆的猫眼,浅色的瞳仁映着手机屏幕的蓝光,“那你还打算继续躲着我吗?”
如她所料,不是三下也不是两下,门里面没动静了。
宋绛撇撇嘴,没有继续坚持要答案,转过身去,“那你就继续装死好了。记得吃晚饭,省的出胃病了还要让我抬你去医院。”
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声很低的“好。”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宋绛猛回头,仿佛穿过这层门板在和他对视。
猫眼立大功。
宋绛把门刚开了一条小缝,就看到沈霁正在里面趴着门偷看猫眼。
沈霁:嗨。
宋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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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釜沉舟法固然有效,但多少是会有些后遗症的。
代价就是,翌日从到校那一刻开始,江清衍一整天都没有和宋绛对上视线,不肯说一句话,可以说是完全无视。
即使宋绛一直在用堪称明目张胆的眼神打量他,具有相当强的目的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会对着美女吹口哨抛媚眼的流氓。
宋绛以前不知道他可以同时做到脸皮薄的同时又一生要强,耳根子都红透了还能一眼都不看自己。
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她一个原本话少又孤僻的内向人早就被江清衍这个社交达人磨炼进化了。
身边明明有个无话不谈的人却不能唠嗑,宋绛感觉自己嘴皮都要长在一起了,难受得只能每个课间去找魏小然闲聊。
一直持续到晚自习,老师讲完前一天的作业就回办公室了。
看着身边始终安安静静的人,宋绛心里像有蚂蚁在爬,拿出日记本,在新一页打了个大大的叉。
真是好狠的心啊。
心里有事的时候忙起来倒还好,现在闲着就格外煎熬。
宋绛难免不甘,手肘撑在桌面上支着脸颊,侧过来看着正在写作业的江清衍,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去骚扰他。
一只漂亮润白的手偏偏是冰凉的,慢慢向着邻桌靠过去。
他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小段。
那也没用,宋绛直接握住了他压着书页的左手,久违的温暖干燥。
轻轻挠了一下。
江清衍泰然自若,正专心阅读题干的目光完全不带移过来看她的。
好样的,不理人是吧,正好算是让她找到机会了。
趁着他还没有防备,宋绛轻轻掰开他微蜷着的五指。
掌心深深浅浅的几个月牙形的伤口刻了一排,有的只是留下印子,也有像是钝钝的指甲用力陷进了皮肤里的,结了细细的血疤。
有一些很明显是新添的,破损的伤口露出一点点像是断线的鲜红。
这双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除了右手的指关节有薄薄的作业茧就没有什么瑕疵了,就连翻书握笔的时候也堪称养眼。
宋绛呼吸停了一下。
江清衍蓦地抽回手,还没来得及盖上笔帽的中性笔滚到一旁。
他垂下的眸子掠过片刻紧张,哪怕他知道其实宋绛并没有这个立场管他。
下课的铃声响起,立刻就有几个等待已久的同学冲出教室。
本该是把江清衍从这个局面里解救出来的救星,却让他心中一紧。
她什么都没有说,背起双肩包,刚要迈步就被刚溜走的那双手拉住了。
宋绛的手腕压着江清衍手心的伤口,他不吭声。
今天第一次抬眸看向她,那双柳叶眼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江清衍的声音有些哑,“今天还是他来接你回家吗?”
“嗯。”宋绛看着他狭长的眼尾透着隐约的红,轻挑眉尾。
一直是江清衍在逃避和主导这段关系,为什么他却要露出这种近似于犬类被遗弃的表情?
就像宋绛没有立场管他的习惯,江清衍也没有身份询问她的生活。
“……好,那以后我就自己回家了。”江清衍点点头,慢慢地松开手。
他的手被宋绛倏地反箍住。
比起他笼在眼底的迷茫不安,她浅色的眸中有更多的锋芒和气恼。
她缓缓俯下身,他们的距离很近,唇瓣几乎是擦着他的耳尖,却没有多少暧昧的氛围。
宋绛面色微冷,笑容像是凝了一层霜花,“你自以为的圆滑温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其实你只是用了最钝的刀子来凌迟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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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只是用了最钝的刀子来凌迟我而已。”
这句话在江清衍的心里绕来绕去。
一直到沈霁搂着宋绛的胳膊,又是亲眼看着她坐上了那辆车消失在眼前。
一直到再一次翻开了作业本,即使眼前塞满了文字也什么都看不进去。
一直到回过神他已经站在702的门口,又强迫自己回去。
他点开手机社交软件的置顶聊天,在对话框输入“对不起”然后迅速删掉。
江清衍又一次拨了苏澈风的电话,又一次哑口无言。
然后乖乖听了苏澈风两分钟的询问关心和长达十分钟的破口大骂。
苏澈风稍微消了点气,“今天小绛冲到A班和我说你个闷骚和自己手掌心过不去,让我骂你一顿,我都气笑了,你好歹成年两个月了脑子进多少水才会用卖惨来拒绝她?”
江清衍垂眸,看着手心的伤口,以及宋绛反抓住他时塞过来的两根碘伏棉签。
这些消毒用的东西还是之前他给她的,怕她有事没事打个架挂彩了,没想到会自己用上。
“你都知道了。”江清衍终于把落在家里一整天的声带给安上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表弟这么聪明,想必能不枉费她一路助攻,很快就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真的是她太天真了,原来江清衍在恋爱上和学业上用的根本不是同一个脑子。
“妈的,她追你追得那么明显,早在很久之前连阮崔那个思维停留在幼儿阶段的二愣子都看出来你们两个的事情了好吗?”苏澈风真忍不住了,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很久之前吗?江清衍沉默了。
如果现在不是用电话交流,她一定会把江清衍整个反着吊过来,相信倒出来的水一定能淹了整个小区。
苏澈风顺顺气,继续说:“再说你,我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你肯定是对人家有想法,你这个铁打的优等生又是怎么做到把自己骗过去的?”
“我……”被人直白戳穿,江清衍第一反应又是快速找个理由隐瞒过去。
但苏澈风不是宋绛,面对后者他尚且可以卑鄙地利用自己的言行态度去刺伤她,即使仍然效果甚微。
作为旁观者,苏澈风看得清清楚楚,他再狡辩都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像个为了掩盖事实而脸红脖子粗的小孩罢了。
江清衍抖着手挂掉了电话,切到社交软件里点开了魏小然的头像框。
<我和宋绛平时看起来是什么关系?>
他太慌张了,急着找一个人来证明,共同的好友,魏小然是最合适的。
他冷不丁发了这么一条没头没脑的消息,输入法重打了三遍才没有错字,什么礼貌的措辞都忘了。
肯定会回复好朋友之类的吧,何况他们目前在班里的交流真的不多。
短短两秒,他收到了魏小然的回复。
[小然:暧昧关系呀,之前本来我以为你们都在一起很久了,你们来B班之后我才知道你们只是互相喜欢。]
江清衍敲了四个字过去,末尾的感叹号都加得有些不安。
<很明显吗?>
对面的回复斩钉截铁。
[小然:很明显!]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救了。
在他即使刻意避开和宋绛见面,但在那短短两个月里每个艰难入睡的夜晚,她仍然频繁溜进他的梦时就没救了。
在许久没有看见的那个人大步走过来,他的心跳雀跃到差点蹦出来时就没救了。
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选择撇清关系,而他心虚到连自己都骗不过时就没救了。
<谢谢。>他给魏小然回过去,没有再看手机。
江清衍承认。他不是迟钝到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不是镇定到任何感觉都没有,他心里并不是干干净净的,宋绛也不仅仅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
他在骗自己,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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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绛收到魏小然发在群里的聊天记录截屏的时候,沈霁刚给她敷上的补水面膜就掉下来了,因为她直接站起来了。
沈霁:???
刚对着面膜心疼地哀嚎了两秒,宋绛给沈霁看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也站起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两个人都懒得管掉在地上的两片面膜了,沈霁用标准的女高音唱了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
“算是阶段性胜利了吗?”宋绛看着自己发癫中的便宜表哥,挠挠鼻尖。
高歌一曲中的沈霁被打断,不爽道:“嗨呀,自信点,你这是直接拿下了啊。”
宋绛立刻转到群里看最新情况。
<感谢。>
这个群是苏澈风组建的,有包括她本人和宋绛、魏小然三人,为了防止群内成员中途反水背叛组织,只邀请了坚定的主力军,没有把刚表明诚意的阮崔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霁拖进来。
除了第一时间分享最新情况,也有日常闲聊和其他话题,三个人也很投缘,小小的群聊氛围格外温馨。
[小风子:卧槽,我刚把他骂了一顿,我以为他要自闭了,没想到这是要醒悟了。]
宋绛被沈霁拖进卫生间继续护肤,听到消息提示音,唇边染上一丝笑容。
<小风子功不可没。怎么骂的,教教我。>
[小然:建议风姐给嘴皮子上个保险。]
[小风子:小绛你看看人家。感动,终于有人不是喊我小风子了,果然助攻事业带我走上人生巅峰。]
“优雅一点,不许笑!哪有人抹眼霜的时候眼睛眯成这样的!”沈霁很不优雅地怒了。
但还是继续给她夜里刷题熬出来的黑眼圈上抹眼霜,没办法,毕竟是便宜表妹,当然是要宠着的。
宋绛只能憋住笑声。
<要不把我也骂一顿,给你的口条上点经验值。>
[小风子:我不管,要是嘴皮子磨破了你们要算我工伤的。]
又有消息进来,宋绛点进去打算继续看苏澈风这个碎嘴子表演单口相声,消息却是来自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动静的置顶头像。
[江老师:可以出来聊聊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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